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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海晏:回忆我的朋友梅莉教授
2020-03-26 09:25     (阅读: )

 

        2020年3月19日晚18时08分,我们亲爱的朋友、同事,也是我们宗教社会史研究团队的核心成员梅莉教授因心脏病突发在湖北省人民医院去世!

近年来,梅莉老师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最初得知她有心脏病的时候,朋友们都觉得难以置信,对于一个学者来说四五十岁正是很年轻的时候,怎么会有心脏病?但是听她说得多了,平时见面少了,很多会议或朋友来武汉,她想参加、想见面却不能来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她的心脏病还是很严重的。梅老师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非常注意调养身体。好像记得听她说过,春夏之交对她而言是最舒服的季节,到了秋冬特别是雾霾冷天,就比较难受,呼吸困难。梅老师不会开车,天气身体好的时候她步行到学校,但是到后来,特别当遇到天气不好这个时候,她的出行就由先生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晏教授接送了。记得有次,和梅老师以及我们共同的好朋友美国罗格斯大学刘迅教授计划云南大理之行,梅老师说武汉大学历史系几个教授都在大理买房了,大理对她的身体很好。梅老师很喜欢大理,也开玩笑地说想到大理买房,想早点退休,想像她的大多数高中同学一样享受退休生活。记得梅老师经常寒假去珠海,那里空气好,又有家人在,如果这个春节,她不在武汉,也许就没有后来的悲剧了。

梅老师是湖南常德人,刚刚上大学时我同室的常德同学,曾给我们吟唱:“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作为典型的湖南才女,常德的山水孕育了她温润如玉的性格。我是后来才知道梅老师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的本科生,她告诉我好多同学都是年少成名,不少都已经是历史学界的名家。像章清、黄洋先后被评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先后担任复旦大学历史系主任,还有复旦历史地理研究所的王振忠、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的华林甫,等等。梅老师常说自己是相夫教子的小女子,早点完成手头上的课题,就退休了。梅老师很谦虚,她的资历很深,1986年复旦大学毕业后,到武汉大学攻读硕士、博士,导师可是鼎鼎有名的石泉先生。无论是最初的历史地理研究,还是到后来的道家道教,宗教地理、宗教社会史等领域,她均取得了极其出色的成绩。

2005年梅莉老师博士后出站后留在了华师学报编辑部,知道来了新编辑后,我十分好奇,也在想她能否像退休的资深编审沈继成那样出色。博士毕业前的几个月,我曾在学报发过一篇论文,在跟编审沈老师交往中,深受他悉心的指导,亲身感受到对于年轻学者特别是有志于从事学术研究的年轻学者而言,一位好的编辑,一位严格、坦诚、渊博的编辑老师,毫不客气地说就是伯乐中的伯乐,某种程度上就是学风、世风的表率。当我得知梅老师跟熊铁基老师攻读完博士后,竟然没有选择从事教学科研工作,而是去了学报,确实很有些诧异,我当时除了知道她是博士后这一点外,其余的都一无所知,诧异的是选择做编辑。在15年前,博士后要比博士更吃香些,一般都会去重点高校做研究,像梅莉老师这样的选择,心中有些嘀咕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后来,当看到梅老师在《历史研究》2008年第3期刊发的《明清时期武当山香会研究》的精彩论文以及博士后报告《明清时期武当山朝山进香研究》后,这种想法更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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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师在学报工作后,一直很谦虚,很低调,也经常看到她到学院里拜访老师们,也多次到我所在的中国近代史研究所,跟朱英所长以及我们青年教师交流。她为历史文化学院的学科发展出谋划策,开设了若干研究专栏。正是了这样的机缘,2006年我的一篇关于无锡商会的小文在学报发表,梅莉老师就是责编,可惜当时交流并不多。2006年后,沿着博士论文中有关寺庙纷争的兴趣,我开始收集湖北、北京等地档案馆的寺庙纠纷档案。本来我想先从湖北、从武当山的研究入手,也在档案馆看到了不少资料。但是在看到梅莉老师《历史研究》上的论文,《明清武当山朝山进香研究》专著以及听到她为撰写这些成果独自一人在武当山爬山抄录碑文的勤奋,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种种机缘与条件下,2008年,我先后完成了基于北京市档案馆馆藏档案为核心材料的两篇论文。3月份先完成的铁山寺庙产纠纷一文次年在《历史研究》发表,5月份后完成的白云观住持安世霖被烧死案一文12月发表在了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论文发表后得到了一些朋友的认可,我的同事当时已经是教授的刘家峰老师将论文发给梅莉老师。2009年1月7日,当时我正在四川外国语学院参加英语培训,收到了梅老师的邮件:

付老师您好!

朱老师一定已给您说了,您的那篇综述文章学报专栏不用,实在是对不住!您的白云观一文高万桑读后很有兴趣,我也很喜欢,因为最近在做近代道教的东西。今天与刘家峰老师联系时,他说您在重庆,他有您文章的电子版,我请他发了一份给我,好好拜读一下。听说您还有白云观的东西要出,期待大作的问世!

等您回来后再联系!

顺颂

新年快乐!

梅莉

梅老师比我大10岁,由于种种原因,或是编审指标少,或者前面还有很多资历更老的人等着。梅老师的编审职称2008年前后才解决,我当时还是刚刚毕业的小青椒。上面那封信中提到的综述性文章,我早都不记得是什么了,可是梅老师那么谦虚那么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可以看得出她是多么的温婉谦和。梅老师邮件提到的高万桑,比我年长5岁左右,在当时已经是声名鹊起的知名学者,是法国国家科学研究院(CNRS)研究员,社会·宗教·政教关系研究所副所长。他是法国人,著名学者施舟人的高足,精通英文、汉语、德语等多门外语,在哈佛刚刚出版了《北平老道士》的著作,又牵头了蒋经国基金会支持的重大项目。收到梅老师邮件,很受鼓励,也很惶恐,向她表示了感谢:

梅老师:

您好!谢谢您的过誉。原来一直留意庙产纠纷问题,在档案馆偶然发现了白云观的资料,就顺手做了。集刊匿名评审中,高万桑、刘迅的好多意见没有能力改正,很是惭愧。看了您在历史研究、世界宗教研究上的力作大有启发,在网上看到您与高万桑等人有近代道庙研究计划,今后在这个方面还需请您多指导。等考完回学校后,向您请教如何拓展研究。至于学报专栏的综述文章,朱老师此前已转达了修改意见,自然非常理解,谢谢您。恭祝您牛年吉祥。

付海晏敬上

梅莉老师由于在武当山道教地理的突出成绩,受到了海外学术界,特别是高万桑、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康豹教授、美国罗格斯大学刘迅教授、香港中文大学黎志添等几位教授的认可。好像2007年左右,当高万桑老师牵头的近现代中国城市道士与庙宇国际合作研究项获批后,梅莉老师就是重要的核心成员,经常受邀去香港、巴黎等地参加学术研讨会。得益于梅莉老师的引荐,我慢慢有机会认识了高万桑、刘迅、康豹、黎志添、吴亚魁等老师。在交往中,梅莉老师告知刘迅是华师校友,并代为介绍认识。刘迅老师是我校77级英语系本科,本科毕业后留校工作,1986年前后受到雅礼协会的资助去了美国留学。在认识很多年之后,刘迅老师才告诉我,上个世纪90年代初,当时他在南加州大学攻读博士,曾接待、结识了很多中国学者,如我的导师马敏教授,中山大学的陈春声教授等。

2009年春节中,梅莉、刘迅老师推荐我参加6月份在湖北武当山召开的第四届道教国际学术研讨会,梅莉老师看到我提交的论文《1930年代北平白云观的两次住持危机》后,很感兴趣,发来邮件:“不知您这篇白云观一文有没有投到别的地方?如没有,可否给到学报?与何建明等人的文章组成一组宗教学研究?”我非常感谢梅老师的认可,只是那篇论文给了《近代史研究》,虽然尚未收到最后确定,但是还是要等等。回信中说“我现在打算写篇晚清白云观的道士与政治的文章,届时给您这个,可否?”一年后,小文《白云观与晚清社会》经梅老师的编辑后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1期发表后,各方面的反映也较好,先后被《新华文摘》(2010年第7期)、《高等学校文科学报文摘》(2010年第2期)、人大复印资料《中国近代史》(2010年第6期)转载,总算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学校外事处、社科处一直以来非常支持邀请海外知名专家做讲座,在梅莉、刘家峰还有时任科研副院长刘固盛教授的支持下,记得在2009年6月武当山的会议一结束,梅莉老师陪着高万桑、刘迅就来到华师,分别做了讲座。高万桑老师为中国近代史所以及学院的师生讲了当时他刚刚完成的张天师官僚体系的研究。刘迅老师的讲座题目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学校社科处石挺处长一见刘迅就认出了是老相识,原来他们父母都是同事、邻居,石老师的弟弟跟刘迅还是小学同学呢。刘迅老师回来后,跟外事处处长高卓献、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任友洲院长会面,介绍了华师在海外校友的情况,探讨了开设全英文的中国学教学、研究方向的可能性。刘老师也拜访了章开沅先生,章老师介绍,他与罗格斯大学退休教授Jessie Gregory Lutz(鲁珍晞)一直有长期的交往,章先生的学术基金曾邀请她到学校讲学一周。罗格斯大学另外一位辛亥革命专家Michael Gasster(高慕柯)也是章先生的好朋友,他是我校改革开放以来接受的第一位国际访问学者。刘迅老师告诉章先生他的教职就是接替高慕柯留下来的。2011年左右,刘迅老师接续两校前缘,邀请时任所长朱英教授访问罗格斯大学,并签订了两校合作协议。作为协议的一部分,刘迅老师后来也被母校聘请为特聘讲授,为历史文化学院的研究生开设全英文课程,帮助引进人才,为学院的国际化工作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追踪溯源,都是要得益于梅莉老师的研究得到了海外学术界的认可,得益于梅莉老师在中间的联络、推介。

梅莉老师在宗教社会史方面的成绩,也得到学院以及我所在的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同事们的认可。时任所长朱英教授、副所长郑成林教授为推动所里的建设,推动成立各种研究群,除了经济社会史研究群、政治史研究群以及思想文化史研究群外,还想整理所内外的力量,成立宗教社会史研究群,这样除了本所的部分老师外,大家的共识就是希望梅莉老师能参加这个宗教社会史研究群,能够在所里上课以及带学生。找到了一封2009年4月给梅老师的邮件,里面详细提到了此事:

梅老师:

您好!下午已经复印好您所需要的资料,不过您办公室的电话一直不通。周五上午,我让学生给您送去。今天中午大家提到的宗教社会史方向以后真的可以多加强交流与合作,尤其是今后所里面的研究生工作可能会由家峰协助朱老师、彭院长,届时争取确定宗教社会史学的方向,到时您就到所里面兼职带硕士博士好了。顺祝好。

付海晏敬上

已经记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梅莉老师在所里带硕士博士、在所里为博士硕士开设宗教社会史的课程。只知道,由于梅莉老师突出的成果,温和质朴的性格,一直是学院专门史、中国近现代史不同方向“抢夺”的重点人物。梅莉老师留校工作之初,熊铁基、姚伟钧、刘固盛老师邀请她在专门史领域招收硕士研究生、上课。刘家峰老师当时即将担任中国近代史研究所研究生指导组组长,对我们的建议,所长朱英教授以及学院院长彭南生教授非常支持。为了抢她过来,我们还特征求熊老师他们的意见。熊老师也很支持,除了同意梅莉老师到所里招收学生外,还鼓励我多做些道教的研究,说这个方向大有前途。大概2015年前后,梅莉老师在所里招收博士研究生,特别在家峰老师调离学校,宗教社会史导师力量大为减弱的背景下,梅莉老师大大充实了所里的研究力量,为宗教社会史研究方向的人才培养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最近几年,由于专门史领域退休的博导比较多,导师人数不足,他们又想到了梅莉老师,希望梅老师从2020年开始在专门史方向招收博士研究生,学院综合考虑,虽然不舍,还是同意了这一方案,可是没有想到却永远无法实现了。

2010年1月,在梅莉、刘迅老师的推荐下,高万桑、康豹邀请我参加他们11月在台南科技大学举办的《近现代中国城市道教史国际研讨会》,我们一起办理入台证等各种手续的同时,还互相督促完成会议论文。梅莉老师很认真地准备论文,她的初稿完成后,还特意发来要我多提意见,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放言建议那篇论文要加强“对登真录的史学价值的论述”。等到11月会议时,我当时已经在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访学,记得当时转了两次飞机,从巴尔的摩赶到台南跟梅莉老师他们会和。台南的会议,是我第一次进入海外宗教社会史研究学术界,在那次会议上第一次听到赵世瑜老师的主题发言,也第一次认识康豹、黎志添、王见川、范纯武、吴亚魁、柯若朴、张倩文等老师,撰写回忆中,特意找出了几张梅莉老师的会议照片,有她和赵老师的合影、丁荷生、张倩文,十年转瞬过去,淡雅恬静的梅老师却不在了,岂不悲乎!

                                              梅莉与赵世瑜老师在会场照片

 

                                                            梅莉老师与柯若朴、张倩文、吴亚魁(从右至左)

 

 

2012年年底,我担任了学院副院长,分管科研以及研究生工作。上任之初,学院吸收了大家的意见,在修订的研究生培养方案中,特意增加了宗教社会史的硕士、博士课程,由梅莉老师、刘家峰等老师牵头授课,希望能认真推动研究生教学质量的提高。

梅老师出色的研究以及跟国外著名学者、研究机构的项目合作,对学院的国际化是很好的启发与推动。学院越来越多的老师注意到真正的国际化不仅仅是跟国外大学签订合作协议,还更要注重教师之间研究的持续合作。我和刘家峰、梅莉、刘迅老师很希望能通过宗教社会史课程的设置,尝试开设一些全英文授课,推动大家各自以及相关的合作研究,希望彼此都能有更多的成绩。在后面的日子中,学院的宗教社会史成为大家关注的热点之一,也被列为学院中国史一流学科建设的重要方向,梅老师就是核心骨干与方向带头人之一。在宗教社会史的课程中,她注重授课效果,讲到长春观时,还带领听课的博士生、硕士生到长春观实地考察,每次去都能受到道长们的热情接待。

2011年,在评上教授后的第二年,我开始有资格申报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重大攻关项目,梅莉老师研究武当山长春观,刘迅老师研究南阳玄妙观,我当时正研究北京白云观,于是与梅老师、刘迅还有高万桑等老师商议,选择了近代全真宫观作为研究对象。2011年底2012年初左右,尽管我还比较年轻,但是有梅老师这些成名学者作为重要的项目组成员,这个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通过了专家评审。从2012年到2015年的几年中,大家各自独立开展子课题的研究,发表了很多有分量的论文。其中梅老师就发表了3篇。其中《晚清杭州玉皇山福星观传戒历史初探》(《宗教学研究》2013年第3期)研究了杭州玉皇山福星观以传戒活动为契机,师徒关系为纽带,丛林和子孙庙为网络,形成了一个以玉皇山福星观为中心的江南道教教团。《变动时代背景下的全真道与地方社会——侯永德与民国二三十年代的长春观 》(《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2年第5期)研究了在侯永德担任长春观监院二十年的时间里,一方面与湖北军政要员、工商界人士、广大信众信徒密切交往,致力于公益慈善事业,另一方面加强宫观内部管理,扩修庙宇,实施传戒,不仅使古老的长春观声望和影响达到鼎盛,在长春观发展历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也在武汉三镇道教史上打下深深的铬印。它显示出传统宗教界的部分人士面临近代政治、经济上的巨大困境时,在顺应时代的变化,积极与上层人士联系,以谋求政治、经济上的支持,参与城市现代化的改革,并从多方面改革旧有的寺观制度,在当地政治生活、社会变革、文化生活中发挥了自身作用,并取得一定成效。这篇论文的发表,进一步加强了长春观以及武汉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作为结项的一个重要活动,2014年11月,刘迅老师和梅老师及我发起了现代中国道教研究论坛,会议定在了美国罗格斯大学,除了我们三人外,还有高万桑、吴亚魁、吴真、赵卫东、秦国帅等老师。这次会议上,梅老师提交的论文研究了清代宗室奕绘、顾太清夫妇为代表的满族精英的宗教生活。坦率地说,我在白云观的研究中,曾竭力收集了三四个版本顾太清夫妇诗词文集,也看了不少海内外相关的研究成果,可惜一直无法下笔成文,看到梅老师论文,更索性搁笔了。梅老师的研究不仅仅透过顾太清夫妇的生活展示了当时精英士大夫宗教文化生活,更指出:满族精英们特别是皇室贵族入关后,尤其是康熙年间之后,随着汉文化的接受,政治斗争的残酷,全真道所倡导的性命兼修、清净闲适的生活方式迎合了他们的兴趣,从而受到他们的青睐。逍遥无为、尊人贵生的道教学说不仅为他们提供了精神上的需要,对于生命个体的肯定和对人生快乐的追求也为他们提供了心理安慰。(《清代中晚期满族精英日常生活与道教——以顾太清、奕绘夫妇为中心》,《江汉论坛》2016年第6期)


                     2014年11月15-16日,美国罗格斯大学道道与中国地方社会史学术研讨会合影,左一为刘迅教授

 

这次会议后不久,我们基地重大项目顺利结项,2018年前后,结项成果经过修改后,以《国家、宗教与社会:以近代全真宫观研究为中心的探讨(1800-1949)》为名交给了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在此之前,梅莉老师把自己牵头的《全真道教丛林传戒研究:1644-1949》专著也给了学校出版社,一同被收入了熊铁基、刘固盛老师主持的道家道教文化研究书系。由于送审等原因,尽管梅老师的书早早交稿,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直到现在也都没有出版。

2018年7月29-30日,何建明与刘迅老师联合召集在湖南平江幕阜山举办《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罗格斯大学首届国际道教文化前沿论坛》,梅莉老师、刘固盛老师以及我三人作为华师代表参加会议。这次,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共同参加的国际学术会议了。由于我们是自驾车去平江,会议结束后,受咸宁太乙宫陈道长邀请,返程中途我们去了太乙宫参访,平时很少发朋友圈的梅老师还专门发了几张照片,表示纪念。

梅莉老师在太乙宫殿前

 

梅老师与咸宁太乙宫、蕲春普阳观诸道长合影


2018年9月,梅莉老师作为第二作者《湖北道教史》出版,当时宗教社会史团队还有其他三本书前后出版,作为庆祝,我们组织了新书发布会。9月14日那天正好是周五,梅莉老师当天正好在学校,她尽管是在场中资历最深的学者,可是仍非常低调,坐在会场边角,全程参加了会议。

                                              2018年9月14日,梅莉老师参加《宗教社会史研究群新书发布会》

2019年国庆节后,出版社送来了《国家、宗教与社会:以近代全真宫观研究为中心的探讨(1800-1949)》样书,这本书篇幅不大,但是涉及到武当山、长春观、玄妙观、白云观这几个著名道观,又是我和梅老师、刘迅以及高万桑老师多年友谊的结晶。我跟梅老师及一些熟悉的朋友们戏称,这书姑且不谈学术水平如何,至少可以作为宫观导游手册来赏玩。后来,我把这本书送了一位在香港大学做教授的朋友,他去长春观还真的带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最近出版的两本书都没有作者简介和照片,全真宫观一书恰恰也是其中之一。作为弥补举措之一,学生们建议做个带有作者照片的微信推介文章,附上每位老师的最新简介和近照。梅老师说刚刚换了手机,挑了张旅游的草地照。学界的朋友们和一些网站在悼念梅老师时不约而同地都选用了。当时我还觉得照片不是原图发送的,觉得像素略低,问梅老师能否提供个高清版的,可惜由于换手机的缘故,没有找到。

 

除了准备微信推送文章,另外的活动就是准备在刘迅老师回国之际做个简单的新书分享会。2019年12月26日,根据大家的时间,新书分享会确定在2020年1月7日,梅老师说很想参加,“但是不到当天都不知道能否出门,室内有暖气会舒服些,室外冷的话走路就气喘,空气不好就胸闷。冬天不好过!”等到分享会前两天,梅老师说患了感冒咳得厉害,参加不了。刘老师很关心她的身体,那次回来专门带了一些药,要梅老师的学生找时间送去。回国前,在我们三人的微信聊天群中,刘老师说“这次没有见到你,希望多保重,尽早恢复健康!”我们约好了三月份到南阳调查碑刻,还以为很快可以再见,梅老师也说“下次再见,一路平安!”   没有想到疫情让大家再也无法相聚了!

在刘迅老师回国后以及后来武汉封城的日子中,梅老师、刘老师以及我三人经常问候,互相分享一些好的资讯。第八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公示的,我们一起为获奖的朋友们祝贺,一起为应该获得一等却只被评为二等的朋友表示惋惜,刘迅老师还在奇怪获奖名单上怎么没有梅老师。我们跟他解释成果申报奖项是有出版时间限制的,她还谦虚地笑曰如果参选还是给大家做“分母”。其实在这个评奖周期内,梅老师在《世界宗教研究》等期刊发了很多系列论文,特别是有关岳阳楼、黄鹤楼等名楼如何从地理地标、军事地标到中国宗教、中国文化地标的几篇文章,把以往深厚的历史地理学功底与宗教社会、文化史结合起来,非常精彩,余音绕梁。再加上之前有关宝庆伙居道士的研究,这些都是她或独自承担的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近代武汉宗教社会史》或参加的《湖北道教史》等课题的重要代表性成果。可是,现在梅老师不得不放弃了她心爱的研究事业,对于后来的研究者,对于关心她的朋友们来说,早点把她最后的成果整理、出版,让更多人早日能看到她的优秀作品,或许是最好的纪念方式之一。

梅老师工作单位在学报编辑部,除了做自己的研究外,编辑工作是本职。《华中师范大学学报》近十多年来在学术界客观地说还是有比较高的知名度,除了三位学问深厚的主编王齐洲、王泽龙、范军教授领导有方外,还多亏了像梅莉这样资深而得力编审们的努力与付出。梅老师有时候戏言,好的期刊其实不缺稿子,投稿的太多了,缺的是好稿子。如果想偷懒的话,就不要辛苦自己到处参加学术研讨会去发掘好论文,更不要花心思费力去约好稿子。梅老师笑着这样说,但是我们知道她不是会偷懒的人。按照学校规定,正高或编审达到一定年限和科研条件后,可以申报三级教授或编审岗位,很多次我鼓动她去申报时,她总是嫌麻烦,总是说指标少,机会留给别人吧。

梅老师说她安心做好编辑工作,在校内,她很注意平衡好学院不同年龄层面稿源的选用。去世后,一位青年教师代表特别发来消息说“她对医疗社会史特别推动,组过专栏,对青年老师特别提携,年前审稿,还说给年轻人机会。”梅老师很乐意、很积极、很多次参加学院组织的各种学术活动,包括讲座、沙龙以及青年教师论坛,愿意跟青年老师们交流,愿意给大家公开发表论文的机会。后来有几次,听到她说自己无意中又得罪人了,原因就是资历较深教授的稿子被拒掉或迟迟没有发表。从建设良好学术共同体、培养新一代学人的角度出发,梅老师常选用了不少青年学者的优秀论文。我在给学生上史学论文写作课中常要学生阅读的一篇论文《官商互动中的多元图景呈现——清末商会成立形式再探》(《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5期)就是一例。论文作者王春英,当时只是复旦大学历史系硕士生,如果不是梅莉老师的慧眼识珠,论文质量再出色恐怕也是难以发表的。在这篇论文之后,由于刊物管理等各方面的原因,学报历史专栏再也没有发过硕士生的独著学术论文了。其实,就博士研究生而言,独著论文似乎也没有看过。记得有一两次,看到好的博士生的习作(不是我的学生),曾向梅老师推荐,她说刊物有相关规定不能发。但是梅老师对研究生们很关心,学院以及中国近现代史研究所组织过多次研究生的论文发布会,为方便他们的论文发表,也多次请梅莉老师指导,有次活动还请梅莉老师出面帮忙邀请武汉地区学报编辑老师参会,帮助青年人才的成长。其他的情况,如帮助我在内的老师指导学生毕业论文的写作,就更多了。2011年,我所带的一名硕士研究生袁泉撰写毕业论文中,先后三次去找梅老师指导,最后硕士论文先后获得学校优秀硕士学位论文、湖北省优秀硕士学位论文,实在是令人高兴!梅老师去世后第二天,已经是中山市知名历史老师的袁泉专门写了纪念的文字,回忆了最后一次见梅老师的情况:

今天获悉梅莉老师逝世,非常震惊,她还年轻着呢,才五十多一点。惊愕之余,不禁回忆起进大约十年前的情形。印象中的梅莉老师和蔼、温婉,对待我们这些学生极其有耐心的。记得那是毕业论文需要其他导师提意见,我的导师付海晏让我去找梅莉老师。来到梅老师的办公室,我记得我是敲门进去(不记得是在华师大学学报编辑部,还是在历史文化学院?),见到我,梅老师拿着导师意见递给我,问了我论文准备的过程,也提了一些意见,她建议我论文要多改改。梅老师还让我问候付老师,也聊到我的毕业打算。整个过程梅老师是娓娓道来,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导师意见书上的工整笔迹可以看出她的认真,对工作的执着,对学生的认真。我和梅莉老师接触不过三次,这是最长的一次。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斯人虽已去,但音容笑貌仍长存我们心间。

据我自己的观察,梅老师时刻关注着学术的最新前沿,看到好的资讯,好的线索就马上跟进,落实。辛德勇老师在纪念文章里提到梅老师看到他微信里征求新作发表单位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除此外,与我直接有关的或我听说的,也有不少例子。2013年中,我们有幸邀请到李伯重老师来华师做讲座,梅莉老师也参加了。在看到李老师的讲座整理稿后,梅莉老师觉得非常感兴趣,第一时间也给时任主编王泽龙教授汇报,得到做大稿子的意见后,2014年1月22日,梅老师也给李老师写信:

李老师:您好!

您的大名对我来说如雷贯耳!最初做两湖平原经济史研究时,您的书时常读,可惜自己理论水平有限,学不来。近几年来华师工作,主要从事道教史及文化地理的教学与研究,同时在学报负责历史版的工作,听付海晏老师说以后您会常来华师,那太高兴了!

您讲座的记录稿我给主编看了,他很有兴趣,也很高兴,以下是他的原信:梅莉:请李伯重先生就近现代史研究观念与方法有关话题写一篇大稿件,肯定是会有反响的。其他专业话题也是可以的。祝春节快乐!泽龙

华师学报近几年注重发稿质量,成绩还不错,今年中国社科期刊排名是第三,南京CSSCI排名是第四,网上点击率、下载率也在结合性期刊的前列,历史学稿件一般在2万字以上,最长的有3万6,桑兵老师、冯尔康老师、王奇生老师、周振鹤老师等近期都在华师学报上刊发过稿件。今年华师放假很早,开学后我会用快递寄一份我们近期的学报及相关信息给您,请您指正。盼望李老师能就主编提出的话题,或是其他话题惠赐我们大作!马年将至,恭祝先生

新春吉祥!

梅莉敬上

在这封邮件中,梅老师介绍了学报的情况,信中提到的几位先生的稿子确实非常精彩,其中桑兵老师的稿子我也贡献了微薄的力量。在收到梅老师的邮件后,李伯重老师很快给梅莉老师回信:“多蒙雅意索稿,非常感谢!我目前手头没有文章,仅有我上月在贵校的讲演稿,兹奉上,敬请惠览。因为我目前实在没有时间把讲演稿改为正规的论文,因此请考虑是否作为论坛文章。如果贵刊需要的是正规论文,则日后有文章时再奉上。”不知道具体原因,也许是若干技术问题,或体例原因,最终李老师的讲座稿没有发表,虽然对于学报、对于梅老师而言,都是非常遗憾的事情。但是从中可见梅老师敏锐的学术洞察力、用心与细致的工作态度。李老师得知她的不幸后,非常惋惜,痛心地说“像这样一位人品学问都好的中年学人就这样走了,我感到很难过。”

梅老师一方面积极约稿,一方面还非常关注学术界研究最新进展,物色、丰富学报的外审专家库,我知道的就有一例。2019年9月,我和同事曾邀请部分外地学者参加了我院退休老师刘伟教授的新书发布会。梅老师虽然不能参加,但是她密切关注着活动的具体内容与进展情况。当她发现一位学者水平非常高时,事后她还专门找我要他的电话和邮箱,事后才知道梅老师恳请这位学者为学报审稿。

疫情期间,停课不停学,对于刊物而言,似乎还是需要正常编辑论文、正常出刊。后来,我听说梅老师18日下午还参加了编辑部的视频工作会议。梅老师去世次日,小三线研究大家、上海大学徐有威教授告知,15日梅老师还在跟他商谈小三线笔谈的事,由徐老师全权组稿,约好笔谈的字数与格式,希望五月交稿。

徐有威老师是梅莉复旦高一级的师兄,在梅老师去世后特意给马敏老师发邮件表示慰问与惋惜:

前年经老朋友华南师范大学历史系渠桂萍介绍,我联系上了梅老师。昨天中午惊悉贵校学报编辑部梅莉老师突然去世。英年早逝,真是痛心。她是我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系友,低一届。前年开始因为她对我的小三线课题有兴趣,一直有联系。去年11月在武汉期间,商量好请我组织一组四篇文章,构成“三线建设研究笔谈”。她告诉我已经通过编辑部的选题审查,嘱咐我今年2020年5月交稿。在她去世前五天,我们还微信联系过这个事情。现在她突然去世,真是痛心痛心。

类似的例子肯定有很多很多,没有办法统计在梅老师编辑下,华师学报刊发多少非常有影响力的稿子,只知道她常自谦所云这样的“小女子”做了多少重要的工作。得知她走的当晚,马敏老师难以相信:“真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请代我向她的先生及家属致以沉痛的哀悼!事发突然,请他们一定节哀顺变!作为学报的文科编辑和近代史所研究生导师,长期以来,梅莉老师对学校文科发展和近代史所的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均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们永远怀念她!马敏🙏🙏

马老师曾做过学校领导,又是历史文化学院的学科带头人,他非常准确定位了梅莉老师的贡献,那就是不仅仅对于所里、对于学院,对于学校文科发展都是如此。作为朋友、研究合作者以及学院分管科研的副院长,梅老师对于学院的科研贡献,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在个人研究领域,她承担、参与、完成了学院和中国近代史研究所的各个课题,从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国家社科基金重点到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重大、年度项目;发表的学术论文,包括《历史研究》、《世界宗教研究》以及海外权威期刊、出版社的英文成果大都是以华中师范大学道家道教研究中心、中国近代史研究所的名义发表的。从学科建设而言,梅老师作为核心成员,直接参与了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华中师范大学道家道教研究中心这两个国家、湖北省研究基地的建设,在学科评估、导师队伍建设等各项工作中,她都是学院的骨干力量。前面曾提到梅莉老师在学院授课、招收研究生,比较惭愧的是学院创收有限,每年的工作量核算时,能发给她的并不多。但是,她真的是淡泊名利,从不计较。去年年底,统计工作量时,我告诉她学院要给她发一笔授课津贴,她回信称竟然还有“授课报酬”。梅老师的离开,很多朋友都说是我们学科建设的重大损失,她历史地理学的视野,她的宗教社会史研究,她最后关注的宗教文化地理,还有最后我们约好一起做的宗教统计研究,她都无法继续下去,多么令人痛惜啊。

梅老师的事业、家庭、工作兼顾得非常好,最近几年身体不好,闻不了油烟,她说都是先生晏老师负责。在孩子培养方面,梅老师、晏老师非常成功,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同事都常常向梅老师请教孩子教育的问题。梅老师家的孩子从小成绩非常优秀,初中读的是武汉非常有名的武珞路中学,平时除了英语外,也很少在外上什么培训班,中考成绩也极为优秀,轻轻松松地考上了华师一附中。当时还考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武汉外国语学校,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高中期间,积极参加体育等各种社团,锻炼了各方面的综合素质,更关键的是还非常顺利考上了武汉大学,和晏老师成了本科校友。有次我问梅老师怎么不让孩子考复旦跟妈妈做校友,她笑着说孩子比较念家。现在培养孩子的压力很大,梅老师常常宽慰我们,让我们放松心情;另外一方面,也常告诉我们一些教子心得。我和梅老师一样,家里都是男孩,常困于小朋友的调皮,羡慕小晏同学的懂事与贴心。

2013年夏季之前,我和梅老师居住在一个小区,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换到了现居住地。这样跟梅老师、晏老师空间的距离远了很多,以前的时候,随时方便互相带些书籍、资料,到了毕业季的时候,请梅老师做校内论文评审专家,直接把论文带给她,她写完意见后直接交给我,给学生们省了舟车之苦。后来虽然距离远了,但是有了微信,大家时时都能问候。疫情期间,刘迅老师经常关心梅老师和我的围城情况,2月16日的时候,刘老师发了网上经典的小孩子闹着要出去玩的小视频,梅老师说“我也想出去玩”。2月24日,情况稍有好转,梅老师说“今天还购了咖啡和新鲜牛奶、热干面”。3月10日,总书记到武汉考察的小区距离我的蜗居不太远,梅老师笑着说我在高楼上肯定能看到。3月18日,国外疫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刘迅老师传来纽约疫情爆发的报道。中午时分,我叮嘱梅老师、刘迅老师不要出门,问梅老师有无看别墅或者已经买了。梅老师说没有并发了经典的捂脸头像。坦率地说,历史学研究者相对而言是最适合安坐室内,潜心工作的。梅老师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她的娴静性格,加之早已习惯静坐家中读书工作,按照常规肯定没有问题的。只是没有想到疫情如此之重,人心惶惶,困守危城二月之久,非在其中,很难想象其中的压力。倘若能偶尔出去散心,特别对于梅老师而言,肯定会缓解她已有的心脏压力。

一月初,就和梅莉、刘迅两位老师计划三月到襄阳瞻仰一下乡贤孟夫子的故居、陵园,再去南阳读碑、拓碑。封城中,“不求三月去扬州,只求三月能下楼”戏言流行时,我想等风平浪静后,我们再加个扬州行,要沾沾李白、孟浩然两位大神的仙气。我还想到了具体的行程,首先要到黄鹤楼上赏读一下梅老师《军事哨楼游宴场所城市地标--黄鹤楼历史文化意蕴探寻》妙文,感受那“江上名楼楼下江,名楼流韵与江长”的悠长丰韵。其次,再赴扬州,由刘老师做导游,讲述扬州陈文述与顾太清的笔墨官司。可惜,只是没有想到,厄运来得如此突然,在即将迎来转机,即将可以稍缓情绪的时候,她却没有等来最明媚的春光。那天晚上9点左右《澳门理工大学学报》编审陈志雄兄得知梅老师离世噩耗,震惊、悲伤,但又不愿相信,故在朋友圈借陆游“咏梅”词以表哀悼。当时我正协助学报曾巍兄起草讣告,尚未定稿,也不太方便说什么,只能用同样痛惜的表情寄托自己的哀思。

那天晚上11点多,收到了何建明老师的微信,何老师说:

海晏:

从刘迅那里非常悲痛地得知梅莉教授不幸去世,这是华中师大的重要损失,也是道教学术界的重要损失。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优秀学者,更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女性道教学者。她所写的几乎每一篇文章都让人印象深刻,新意迭出。她的多篇论文成为中国人民大学宗教学研究生课程中的常读文献。她胸怀坦荡,慈俭谦和(道家三宝),上善若水,诲人不倦,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愿她早登仙界,功德圆满!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及道教研究中心  何建明敬上

在梅老师入院中,除了学报编辑部、历史文化学院以及学校办公室的领导、老师和同事们积极联络、落实病房外,远在美国的刘迅老师得知病危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络认识的医生朋友,介绍能否转移到同济或协和医院抢救。

19日晚(美国时间上午)刘迅老师帮助联络病房

当得知不太可能时,还请朋友安排好了名医做远程诊断,可惜一切都太迟。海外的朋友,特别是高万桑、方玲得知后,他们跟刘老师已经商定好“在我们即将送终审的城市道教与宫观资料集加入一篇纪念页,以致悼念缅怀之情……”。

熟悉的朋友们纷纷说要写些纪念的文字,表达自己的哀思,表达自己的怀念,要我务必告知他们后续的安排。据我所知,华中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历史文化学院各位领导也非常赞成,也在积极筹划梅莉老师的追思会,为她编辑纪念文集。大家都在默默地期待着疫情结束的时刻,能够带着一束小花,静静地去看看梅老师,轻轻地说:

我们想你!

(3月21日初稿,3月23日二稿,3月25日定稿)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

 

后记:

文章定稿中,在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高航同学的建议与帮助下,我们草作了纪念梅老师的挽联:

黄鹤矶头,洞庭湖畔,英魂一缕登仙箓

金殿铭栏,长春洞府,缃帙几卷共三光

注释:

1、梅老师撰有数篇关于黄鹤楼、岳阳楼的文章,如《黄鹤楼与道教关系之历史研究》(《宗教学研究》2016年第4期)、《军事哨楼 游宴场所 城市地标:黄鹤楼历史文化意蕴探寻》(《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4年第6期)、《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吕洞宾传说、信仰与岳阳楼文化》(《湖北大学学报》2017年第1期)等,故称黄鹤矶头,洞庭湖畔

2黄鹤矶头,洞庭湖畔亦指代梅老师的居住地武汉和故乡常德。

3黄鹤矶头原语出自南宋人刘过《唐多令》,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追忆十余年来和梅老师的共事岁月,故人不复,不由神伤悲痛。

4金殿铭栏,长春洞府借指梅老师关于武当山进香和长春观系列著作,前者亦可特指代表作《明代云南的真武信仰:以武当山金殿铜栏杆铭文为考察中心》一文(《世界宗教研究》2007年第1期)。

5、梅老师师承自石泉先生,石泉先生又是陈寅恪先生门下高徒,陈先生昔年追思王国维先生的《王观堂先生挽词并序》言: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梅老师的著作与精神亦长青不朽,共三光而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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