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年作为“综合创新”文化观的创立者，始终坚信社会主义新中国文化是中国文化建设的正确方向。他还提出，此目标的实现必须建立在大力弘扬中国文化优秀传统的基础上。张岱年在阐述该观点的过程中，恰当地运用了唯物辩证法，对以“全盘西化”论为代表的“反传统”思潮进行了有力批判，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扬弃问题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必须强调文化研究的分析态度

“五四”以来，不少学者从中西文化比较的视角反思近代中国落后的根源。他们认识到此问题与文化密切相关，其中有激进人士如胡适等据此完全否定传统文化，认为中国“百事不如人”，包括文化也没有什么长处，基本是缺点和短处，提出并倡导“全盘西化”思想。这种极端的反传统思潮，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及80年代都有突出表现。

张岱年认为，全盘西化思潮的错误在于对传统文化“缺乏分析态度”，没有认识其两面性，只看到反动、陈腐、消极的一面；没看到进步、优秀、积极的一面。他以“五四”时主张改造国民性的思想家为例，这些人激烈抨击中国人愚昧、落后、盲从、散漫等“劣根性”，认为若培育新国民须对其加以彻底改造。在张岱年看来，这些西化派所讲的中国人的“劣根性”，并非中国人固有的“根性”，而是一种需要克服的“国民习性”。他还认为，在中国人的国民性中，有“良根性”的一面，其核心内容就是他不断阐发的“中华精神”，即包括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和厚德载物的宽容精神在内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

张岱年还从方法论上指出，全盘西化论者之所以全面否定传统文化，没有认识到文化的可分性，这是因为他们缺乏分析思维，在思想方法上没有摆脱传统的束缚，习惯于笼统思维，对所研究的中西文化问题简单地作整体性的全盘肯定或全盘否定判断，并没有进行分析批判。可以说，正是全盘西化论者的传统思维导致了他们反传统的结果，这显然是一种悖论。

必须承认文化发展的连续性

文化发展固然有否定性、断裂性、变革性的一面，但也有累积性、连续性、继承性的一面。两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没有否定性、变革性，文化不会向前发展；同样，没有继承性、连续性，文化的发展也是不可能的。文化发展是一种在断裂中创新又在创新中连续的过程。这就是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但是，全盘西化论者却罔顾于此，决然主张全盘否定传统文化。张岱年认为：“这是不了解文化发展规律的虚妄观点，是一种反科学的偏见。”在他看来，文化的发展是有阶段性的：一方面，后一阶段是对前一阶段的否定；另一方面，前后两阶段之间还有连续性，后一阶段保持了前一阶段有价值的文化遗产。这就是唯物辩证法所倡导的扬弃方法的运用。

张岱年认为，文化发展的连续性、累积性和继承性，是由传统文化包含的两方面的意义和作用造成的：一方面，它是一种沉重的包袱，是前进的障碍；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精神财富，是继续前进的基础。比如，作为西方近代文化开端的文艺复兴运动，就继承发展了古希腊文化的思想传统。他指出：“传统文化是我们从之出发的基础，如果完全否定自己立足的基础，那就只能颠覆倒下而已。”因此，要创造社会主义新中国文化，就必须努力研究传统文化，正确理解传统文化，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继承发扬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

必须坚持文化建设的民族主体性

文化交流可以促进文化发展。不过，需要明确的是，在中西交流的过程中，既要学习西方先进的文化成就，也要不断提高本民族的主体意识，这是对待民族文化的唯一正确的态度。然而，20世纪以来的全盘西化论者，在谈论中西文化问题时，往往容易看轻中国固有的思想文化，认为传统文化一无是处，只有走“全盘西化”的道路才有进步的希望。张岱年认为，这是丧失了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尊心的表现，是半殖民地的奴化思想，因此是极端错误的；它的错误就在于“不懂得民族的主体性，不懂得一个独立的民族必须保持文化的独立性”。

张岱年指出，保持民族文化的独立性，是关乎民族前途的重大问题。民族的独立与民族文化的独立性是不可分割的。如果一个民族丧失了文化的独立性，就会沦为其他民族的文化附庸，也就必然会丧失民族的独立性，沦为殖民主义国家的殖民地。因此，在全世界范围内民族之间的差别尚未消失之前，对于每个民族来说，最重要的是维护民族的独立。历史上的先进国家都很珍视自己的传统，表现了民族文化的独立性。因此，中国文化在未来发展的过程中，必须处理好开放与独立的关系，在借鉴外邦文化、吸收外邦文化的同时，不断提高本民族的主体意识，保持民族的主体性、独立性。“必须资外以宏内，不能徇外而蔑内”。

文化是国家和民族发展的根本，正确处理文化问题事关重大。张岱年认为，文化问题只有用唯物辩证法对待，才能妥善地处理。全盘西化论者由于不懂唯物辩证法，致使他们不能正确认识文化发展过程中的古今关系、内外关系以及内部“两种文化”（进步文化与落后文化）的关系。张岱年对全盘西化论的深刻批判，不仅有利于我们认清该思潮的实质，而且为我们提供了运用唯物辩证法解决文化问题的范例。这对于指导我们批判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国人的文化自信，提高民族凝聚力，助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系“中华传统文化扬弃研究”项目特邀专家、中国海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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