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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标|“爱国者”:吴佩孚的公众形象塑造
2018-12-20 16:06     (阅读: )



1925年9月8日,吴佩孚成为第一个登上《时代》杂志封面的中国人

    吴佩孚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中国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上海《申报》,是在1913年11月12日。这天的《申报》“命令栏”中记载,大总统袁世凯在11月9日正式加封吴佩孚、萧耀南、王承斌等人为“陆军少将”。[1]一年多之后,吴佩孚的名字再次出现在1915年2月20的《申报》上,这次的报道是他被袁世凯授予“四等嘉禾章”。[2]毕竟,这都是官职升迁和授勋的公文刊布,无法凸显吴佩孚的个性和政治主张。到了1916年春,云南都督蔡锷发起护国运动,公开反对袁世凯的复辟帝制运动。于是,袁世凯调动北洋军出兵西南,与蔡锷的护国军作战。吴佩孚作为北洋军第六旅旅长,率领所部进入四川,在泸州与川军将领刘纯厚所部,酣战数日,大获全胜。泸州一役,吴佩孚立下赫赫战功,旋即被袁世凯加封陆军中将。[3] 1916年6月6日,大总统袁世凯郁郁而终,南北停战言和。总之,在袁世凯统治的时代,吴佩孚呈现出来的“公众形象”,基本上是一位在政治上默默无闻的北洋悍将。

吴佩孚以军人姿态介入政治,列名发表政治主张,是他追随顶头上司、直系将领曹锟,一起参与镇压1917年的张勋复辟。1917年7月5日,皖系军阀段祺瑞马厂誓师,发表公电,讨伐张勋。[4]次日,直隶督军曹锟带领北洋军第六旅旅长吴佩孚等将官发表通电,反对张勋复辟。这封电报俗称“江电”。其电文写道:“共和缔造,几历艰难,国本既定,岂容摧残。乃逆贼张勋,胆敢逼总统退位,挟清帝复辟,为一身之荣利,陷全国于危亡,闻之发指,思之愤心,……今已出师进讨,誓灭逆贼,以期复我共和,奠我邦基。”[5]在直皖两系军队的围攻下,张勋复辟旋即失败。段祺瑞、曹锟和吴佩孚等人都是再造共和的有功之人。1917年秋,直系军阀领袖冯国璋就任总统,而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再任国务总理,是为段氏第二次组阁。段祺瑞上台之后,积极推动武力征南政策。同年11月,直系督军曹锟进京,与国务总理段祺瑞商量,决定派驻扎在保定的北洋军第三师进军湖南,并委任第六旅旅长吴佩孚充当司令,开赴湖南前线,与西南军阀决战。[6]随后,北京政府任命吴佩孚署理北洋军第三师师长,以鼓励其对南军作战。[7]

曹锟

    1918年3月,吴佩孚率领北洋军第三师在攻取湖南岳阳的战斗中,所向披靡,引起媒体的关注。[8]尽管皖系将领张敬尧与直系将领吴佩孚所立战功,不分上下,但是北京政府在3月底正式任命张敬尧担任湖南督军,由此引发吴佩孚的不满。[9]如时论所言,实际上北洋军此次收复长沙和岳阳,吴佩孚的功劳最大,“若褒奖有功,当以吴为湘督”。[10]为此,新任湖南督军张敬尧准备笼络吴佩孚,请吴佩孚“会办湘省军务”,但遭到吴佩孚的拒绝。[11]围绕湖南督军人选之争,直皖两派军阀的矛盾因之而起。皖系军阀段祺瑞准备借此机会削弱直系军阀的势力,夺取直系军阀的固有地盘。

当时,长江流域控制在直系军阀手中,如江西督军陈光远、湖北督军王占元和江苏都督李纯,号称“长江三督”,他们都属于直系军阀领袖、大总统冯国璋的亲信。据报道,皖系军阀段祺瑞准备将张敬尧调任湖北督军,由吴佩孚担任湖南督军;原湖北督军王占元改任江西督军,原江西督军陈光远内用;同时,将直隶督军曹锟调任“两湖巡阅使”,而其直隶督军空缺由皖系将领徐树铮接任。如此以来,直系军阀将失去湖北和直隶两个重镇。[12]当然,直系军阀自然不会拱手相让,而北洋系内部的直皖内讧,也由此加剧。

直皖两派属于袁世凯开创的北洋派的嫡系部队,而直皖两派的分裂,恰恰为西南军政府总裁岑春煊提供了分化利用的可乘之机。[13]自从段祺瑞武力南征以来,岑春煊一直公开主张南北调和。1918年3月19日,岑春煊从上海致电大总统冯国璋,说:“为现值外患愈逼愈紧之际,苟不速谋和局,深恐日后再欲谋和,亦非易事。春煊每思至此,心绪俱焚”。[14]冯国璋本来就是主和之人,他不赞成段祺瑞的武力征南政策,故而岑春煊的调和主张,正好迎合了他的主和计划。直系军阀领袖冯国璋与西南军阀代表岑春煊的谋和活动,加剧了直系将领与皖系主战派代表段祺瑞、徐树铮、倪嗣冲等人的矛盾。[15]于是,在湘鄂前夕作战的直系将领纷纷称病请假,拒绝作战。1918年6月初,吴佩孚“称病”,请假一周,并力辞第一路总司令;同时,直隶督军曹锟“因病回津”,其他如直军旅长张宗昌“卧病汉口”,直军旅长王承斌也以病,由祁阳撤退。[16]对于直系将领集体“生病”的怪事,媒体评论说:“今中央方拟继续作战,而前敌重要将士乃多病如斯,何其不巧耶。”[17]显然,吴佩孚等直系将领的“生病”乃是对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军阀主战派的变相抵制,从前方响应直系军阀领袖冯国璋的主和战略。

冯国璋

吴佩孚因立场鲜明,主张坚定,而很快成为直系将领中“主和”派的中坚人物。1918年8月初,吴佩孚从湖南前线致电直隶督军曹锟,说:“絶对不能再战,劝住天津,勿动。如再南下,必至大失败”,而曹锟也采纳吴佩孚的意见,“决定不再战”。[18]不久,吴佩孚还致电江苏督军李纯,表示:“前敌将士,均无战意,且双方均望息战,阁下向来以和议为救国唯一手段,审察目下时机,和议必能成立,双方固无再战之余地。而对内对外问题,皆不能不速图转圜云。”[19]李纯是长江三督中著名的“主和派”,是直系军阀领袖冯国璋的心腹干将。稍后,以李纯为首的长江三督致电北京政府,说明大局危险情形,主张从速议和。[20]值得注意的是,吴佩孚的主和立场,恰恰呼应了一战行将结束之际的国际和平潮流趋势,他对江苏督军李纯所说的“对内、对外问题,皆不能不速图转圜”,就是吴氏将外交与内政问题联系一起的思维表现。

如果说借助“外交问题”来推动南北议和,反映了吴佩孚的“挟洋以自重”的策略,而他在湖南衡阳前线与南军将领赵恒惕握手言欢,“互相酬酢,欢聚如兄弟”,则说明了吴佩孚的“挟敌以自重”。[21]正是借助“国际和平潮流”及其与南军将领的“握手言欢”,深处湖南衡阳抗敌前线的直隶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增加了其政治权重,成为南北议和声中的关键人物。1918年8月底,吴佩孚联合前线各将领,致电国务总理段祺瑞,严厉批评段祺瑞的“主战政策”并涉及到正在进行的总统选举问题。[22]吴佩孚这封电报矛头直指主战派领袖段祺瑞,因此吴氏此电引起公众舆论的轩然大波,被认为“不啻将段内阁的种种政策根本推翻”。[23]

段祺瑞戎装照

当时的有识之士甚至认为,吴佩孚的这封电报标志着他从狭隘的“北洋军人”向“国家军人”身份的转变。1918年9月初,云南督军唐继尧的代表李宗黄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赞吴佩孚的反战主和言论,表明了他的“北洋派思想渐变为国家思想”;李宗黄还说:“军人者,以効忠国家为职志,对外而非对内如此者,谓之国军。反乎此者,谓之个人军。国军直隶于国家,不参加任何党派,非一人一系所能左右。”[24]吴佩孚反对打内战,以国家利益为重的言论,不仅预示着北洋军阀内部的裂变,也预示着一个具有“国家主义”思想的新军人的诞生。简言之,1918年底,吴佩孚从北洋军人到国家军人的身份转型,既有他本人复杂的派系利益考虑,也是新的时代潮流促成的结果。1918年底,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战败,以英美为首的协约国获胜,旋即战胜国要在巴黎召开和平大会。和平潮流弥漫全世界,并影响到中国。

1918年秋,随着北洋文治派的代表人物徐世昌当选大总统,研究系政客梁启超、熊希龄以及西南军阀从各自的利益出发,提倡南北议和,并得到了以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施为代表的驻京外交团的支持。[25]即使原先主战的皖系军阀也表示和谈。由主战到主和,预示着1918年底中国政局的一大转机。像吴佩孚这样敏感的直系将领,更是意识到只有顺应时代潮流,应时而动,才能在政治上立于不败之地。而他公开的宣布效忠“国家主义”,无论其出于何种动机,确实象征着“国家主义”对吴佩孚这样的北洋派军人产生了感召力。

原文来自于微信公众号:新史学1902 2018年12月19日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84_zyeoRiV4e_x9hhrmE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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